GloriaCh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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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rce  貓澤咒狼SCAR

“一博啊，最近家裡很忙嗎？”
 
肖戰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王一博聽得很清楚，為什麼不答？因為心虛，怕答了這個問題後，肖戰追問他最近狀態不對的原因。
 
他不想對肖戰撒謊，想到的法子只有閉上眼睛裝睡。
 
前些日子累到捧著手機睡著是真的，但其實，沒有忙到，沒時間回肖戰的微信消息。
 
他比誰都想時時刻刻粘著肖戰，抓心撓肺的時候，他甚至嫉妒那些可以和肖戰在同一個場景拍戲的群演。
 
可憐人才剛從日本回來，心還留在和肖戰去過的景點，腦子卻不得不快速清醒面對當下。
 
“你早該曉得沒有那麼容易的事情”。
 
這是回家後王爸給他的提醒，他很想反駁父親的觀點，但他明白，事實的確如此——不容易。
 
外婆這道關，是最不容易過的。
 
不是怕為難，不是怕阻撓，是難開口，難言明。
 
可，再不容易，也得親口說。
 
他不想讓外婆從別人嘴裡聽到，她外孫談戀愛的對象是男孩的消息。
 
對肖戰說 “和爸媽走親戚” 那天，他真實的位置是外婆家的院子。
 
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院子裡種了許多外公說可以用來防蚊子的香樟樹，幾乎每一棵都被他用美工刀偷偷刻過。
 
剛學會寫字的那段時間手特癢，總想在樹皮上劃拉兩下顯擺顯擺，刻的不深，估計現在已經看不見刀痕了。
 
靠近院牆的地方有片小花園，什麼花都種，以月季為主。紅的，粉的，黃的，白的，一年四季都開，月月有花，漂亮極了。
 
外婆在曬被子，曬的是王一博在這裡住下要用到的棉被。
 
其實棉被很乾淨，一點陳舊的味道都沒有，她從海南回來後就拿出去曬過了，就等著王一博回來用呢。
 
然而等王一博真的來了，她又覺得不夠，得讓被子的味道再新鮮些才行，要當天的太陽，曬得蓬鬆軟乎，蓋在身上才舒服。
 
畢竟已經不像小時候了，被子一暖就尿床的事兒不會再發生嘞～
 
王一博瞥見外婆的身影，挪腳往花園方向走，等掛斷視頻出來，外婆還在拍打棉被。
 
他走過去，站在外婆旁邊，笑得乖巧：“手都要拍酸啦姥姥~”
 
外婆撒嬌似的白他一眼：“這才拍多久，再拍20分鐘手也不酸”
 
“好~我來拍，外婆坐旁邊看著好不好? 我手勁兒大”
 
外婆捏了捏他的胳膊，點頭稱讚：“嗯！壯實了點”，樂呵的搬來一個籐椅，坐在旁邊看王一博忙活。
 
“是公司找你啊？假期還要忙工作哇？”
 
王一博搖搖頭，轉到被子的另一面，正對外婆，放緩拍被子的動作。
 
輕聲細語：“是肖戰，我之前和姥姥提到過的，肖~戰~，還記得嗎？”
 
外婆 “哦” 了一聲，“那個劇組朋友？你每次打電話都要提一嘴，想記不住也難”
 
“就是，姥姥記性好著呢”
 
“嘁，記性再好也老了”
 
聞言，王一博走過來，像童年時期那樣，蹲在外婆身側，只是趴在膝頭的那顆小腦袋，變成了一雙大手。
 
他仰頭，眼睛亮晶晶的，像等著被摸頭寵愛的金毛，笑嘻嘻的說：“哪有，一點兒都不老~~~”，尾音拉得很長很長。
 
他學會喊 “姥姥” 的時候，那句 “姥娘~~~” 也是這麼長的尾音，外婆記得很清楚。
 
外婆無奈的用食指點了一下他的腦門，假裝嚴肅：“你呀你！長大了，會耍貧嘴哄人了？”
 
王一博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我說的不是實話嗎？姥姥一點都不老！”
 
冬天的太陽是最慵懶的，暖洋洋的光投在王一博腦袋上，立起來的細碎髮絲泛出好看的金紅色，沒有塗抹過髮蠟的頭發軟塌塌的趴在前額，長到快要蓋住眼睛。
 
外婆迎著光線伸手幫他撥開碎髮，手動捋到兩側，三七分，看起來有點傻，但配著外孫的五官，俊俏的挑不出任何毛病，怎麼看都好看。
 
“好，姥姥沒老~但小博長大了，不是小蘿蔔丁咯~”

“長大了才好掙錢給外婆花啊~”
 
“喲~外婆缺你那兩個錢啊？”

“嗯嗯~外婆不缺，我自己想掙的~”
 
“掙那麼多錢幹嘛呀~健健康康的就好啦~”

“掙錢給外婆買新衣服新包包啊~”
 
“喔唷~老太婆穿什麼新衣服，用什麼新包包啊，給老太婆花不如留著娶媳婦兒~
 
不過小博還小，剛過 20 呢，不急著處對象，知道不~
 
要多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多存點私房錢，別等以後娶老婆了，想買一個喜歡的玩意兒都掏不出錢。
 
依姥姥看啊，我們小博以後也是個怕老婆的~”
 
外婆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些王一博以後結婚的事兒，說到覺得好玩的地方，自己在籐椅上笑得前仰後合。
 
末了，腮幫子笑酸了，拉著王一博的手歎了口氣：“等小博真的成家了，能來陪外婆的時間就不多了。
 
我不是很懂你的工作，但能在電視上瞧見你，其他老太太都羡慕我。”
 
“姥姥...” 王一博握住外婆的手，想說些什麼，但外婆的話還沒說完：
 
“你的工作太累了，一年能住家的時間沒幾天，姥姥倒沒關係，但你以後的老婆孩子就說不準了。
 
見不著面怎麼行呢，孩子也是要陪著長大的，你比我清楚是不是？
 
我不想你以後，跟你爸你媽年輕那會兒似的，心裡頭都是掙錢掙錢，忙的孩子都沒時間照顧。
 
你別看你爸你媽沒說什麼，其實後悔啊，不然也不會把那麼多你穿開襠褲的照片擺家裡頭。
 
姥姥記得啊，你媽媽把你抱過來的時候，你才——你才這麼大一點呢～”
 
外婆回憶起女兒把小博送過來的情景，張開手臂比劃小嬰兒的【長度】，那麼小的一團，那麼短的一小截，旦靠兩隻手就能托起來。
 
“不過姥姥曉得，你喜歡這個工作，所以也不說什麼讓你考慮考慮換工作的話。
 
就是想提醒你，以後找對象，得為自己的小家想一想，起碼不能兩個人都不顧家。
 
以後娶媳婦兒呢，姥姥什麼都不看，就看對方有沒有時間照顧你倆的小家，能不能給你做幾頓好吃的。
 
哎，老太婆的話不重要，小博中意就好。
 
也不知道姥姥能不能活到看我們小博娶媳婦兒咯～
 
還早哈，咱不急～”
 
人老了，最喜歡把 “能不能活到什麼什麼時候” 掛在嘴邊，也不管後輩聽了心裡怎麼想。
 
也許當事人只是隨口一提，當個玩笑話說，哪就真會沒事兒就想那麼遠的事情了？
 
但年輕人怕啊，對他們來說，親人頭上的白髮，臉上的皺紋，手背鬆弛的皮膚，都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王一博突然沒勇氣把那句反覆排練了千百遍的臺詞說出來，回握外婆的手，低頭靠在她的膝頭，隱藏臉上的表情。
 
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抬頭，揚起笑臉：“說什麼呢，鄰居奶奶都長白頭髮了，姥姥還是黑頭髮呢～比我見過的那些大明星還有氣質～”
 
“喲！學會睜眼說瞎話了，姥姥頭上這麼多根白頭髮都自動忽視了啊？哪能跟人家女明星比？”
 
王一博睜大眼睛，語氣十分肯定：“真的！跟演白娘子的那個趙雅芝老師一樣，一點看不出年紀！”
 
“hahaha，越長大，學的越貧！”
 
“怎麼不信我嘛，那你說我長得好不好，像不像大明星？”
 
“像像像～”
 
“那不就是了，我遺傳你的～”
 
“哎喲我的天，小博成人精了”
 
外婆搖搖頭往屋裡走，一邊笑一邊大聲說：“哎喲，你們知道小博嘴巴學的有多貧嗎，我給你們學學...”
 
這又不是什麼驕傲的事情，但姥姥就是要喊的人還沒進屋，屋裡頭就能聽到。
 
還把他當小孩看，有一丁點變化，就巴不得全世界都來誇誇她的好外孫。
 
王一博坐在外婆坐的籐椅上，看到曬棉被的地方，漂浮著許多拍打過後出現的塵粒。
 
很多，數不清，要很久很久以後才會落到地上去，和腳下的泥土混在一起。
 
這些塵粒是從哪裡來的？誰知道呢。
 
王一博胸口很悶，覺得那些塵粒被他吸進了呼吸道，裹著自己的心臟，透不過氣。
 
屋裡頭不知道聊到哪裡了，外婆突然得意的說了一句：“中學的時候就有一堆女學生追啊！高年級的女孩子堵著他塞情書~ 那可不~”
 
小姨和舅舅們附和著笑，讓外婆也多誇誇他們的孩子，吵吵鬧鬧的，但聽不見爸媽的聲音。
 
可能...和他一樣，說不出話吧。
 
外婆和媽媽不一樣，在媽媽面前，他敢不做任何鋪墊，直接了當的說：“我只要他”，但在外婆面前，連適合開口的時機都找不到。
 
他從很早以前就給外婆提過 ‘肖戰’ 這個名字，講他是工作上很好的老師，講他是生活裡很重要的朋友，還講過自己在北京的大半時間都和這個男孩在一塊兒。
 
但只能講到這裡，聽到外婆笑呵呵的說：“人生難得知己，要珍惜和這位朋友的友誼” 時，話題就沒法繼續往下了。
 
是的，在外婆眼裡，肖戰是小博交到的好朋友，是知己，沒有旁的身份。
 
老天，男孩和男孩，除了是知己，還能是什麼？外婆不會往其他方向想。
 
他真希望外婆往 ‘歪’ 的地方想一想，拿著雞毛撣子來質問他也好...
 
這樣太折磨了。
 
身後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王一博回頭，撞上媽媽看過來的目光。
 
媽媽挪了個椅子坐在他旁邊，沉默了好一會兒。
 
“戰戰上班了？”

“嗯，今天剛進組”
 
“天氣多變，腸胃很敏感，提醒他飲食注意些。”

“好，他知道的”
 
兩句話說完，又是長久的沉默。
 
王一博開口：“媽進去多和小姨她們待一會兒吧”
 
王媽媽搖頭：“曬曬太陽”
 
王一博輕輕 ‘嗯’ 了一聲，攤開手掌，終於呼出一口氣，覺得輕鬆了些。
 
可能是因為媽媽問到了肖戰，心裡感激她還認自己對象，也可能是因為媽媽坐過來了，覺得有人理解自己的心情。
 
這對不善表達、不太親近的母子，各自坐在自己的籐椅上，不再交談。
 
後來王媽媽有些口渴，進屋端了兩杯水，把另一杯遞給王一博的時候，她說：
 
“其實我和你爸知道就好，沒必要讓姥姥也接受這個事情，老人有老人的世界，你和戰戰好好的就行”
 
王一博沒喝，一手捏著杯口邊沿，一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杯身。
 
他像是很認真的在思考媽媽的話。
 
不告訴外婆嗎？
 
那不公平，對外婆不公平，對肖戰不公平，對他自己也不公平。
 
“我不指望姥姥接受，我是不想瞞她。” 也不想撒謊。
 
“知道你會這麼說。” 王媽媽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她敲了一會兒杯子，和兒子一樣的動作。
 
杯裡的水空了，她得進屋了。
 
“躲” 著肖戰，只能靠睡前視頻一解相思愁的那段日子，王一博很焦慮。
 
白天的時間，要麼用來陪外婆，要麼用來籌備新歌，但不管哪一樣，都做不好，因為心思不純粹。
 
陪外婆的時候，腦子裡的聲音會催促他：“還不快點說！”
 
和公司對接新歌相關事宜時，腦子裡又會空空如也，什麼都想不出來。
 
肖戰只瞧著他每天睡得早，不知道他醒得也早。
 
淩晨四五點就醒了，醒了就很難再睡著，硬熬，反覆問自己：說謊了嗎，對肖戰算說謊嗎，對外婆算說謊嗎。
 
每晚的睡前視頻，是他的救心丸，只有看見螢幕裡滿眼愛意的肖戰，他的心才安定。
 
難就難吧，不會太難的。
 
是他執著于向 “公開” 這兩個字，所以他一定得讓外婆知道，肖戰不僅是知己，還是他的愛人。
 
如果哪天肖戰問：“我們什麼時候去看看你外婆呀”。
 
王一博不要支支吾吾，他要高高興興的說：
 
“你想什麼時候？我帶你去，姥姥早就知道你了～”